今年9月,作为大连市税务局纪检干部党性教育培训班的一员,要赶往陕西省延安市延川县文安驿镇梁家河村进行党性锻炼。我们从延安乘汽车奔驰了3个小时后,又改乘观光车驶进梁家河村,只见一条平坦的柏油路穿越两侧的建筑物向远方铺展。沿途所见,沼气池、知青井、代销店、铁业社等,诉说着过往的沧桑;安详的老人、欢乐的孩子,还有从五湖四海向这里汇聚的冲天人气,见证着这片希望田野、美丽村庄今日的繁盛。
今昔巨变,让人们深深记住了一位来自北京的知青。
时光回溯到1969年1月,当新年的日历刚刚翻过,有一位15岁半的翩翩少年,在“知识青年到农村的广阔天地中,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”的洪流中,从北京一路辗转颠簸,抵达陕北黄土地上一个叫梁家河的小山村,在此插队落户,于黄土高原上接受风霜的洗礼,在山峦沟壑间寻求人生的蜕变。
尽管这名知青此前对陕北老区的艰苦条件有所了解,然而,延川农村贫困落后依然让其震惊。刚进村时,铿锵的锣鼓、热闹的秧歌、红色的绸带、纯朴的笑声……让知青们感觉迎来了一片七彩阳光,可,此种感觉宛如烟花爆竹,瞬即被活生生的现实替代:种地在山上,烧饭靠柴火,吃水挖渗坑,点灯用煤油,磨面赶毛驴。破旧的窑洞里昏暗得让人窒息、简陋的家具道尽了窘迫与穷酸;几床脏兮兮的被褥补丁摞补丁,已无法辨认原本的色彩;有人一年到头只有一身衣服,冬天装上破棉絮,天暖和了再取出来;一天早晚两顿喝稀的,中午才能凑合吃一顿耐饱饭,往往还是磨面剩下的麸子和玉米皮做成的“糠窝窝”,有人实在饿得不行,就舀上一瓢水“咕嘟咕嘟”灌下撑起肚皮,吃肉,那简直是一种遥远的奢望。贫穷、饥饿、辛劳,苦苦地熬日子,构成了那个年代梁家河人生活的底色,让这名知青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。
投入到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,周围不乏疑惑的目光,而作为所谓的“黑帮子弟”,这名只有15岁半的知青,又无法像别的知青那样收到珍贵的家书。白天还好说,到了晚上,孤独时常像黑夜一样包括着他。
或许这名知青怎么都想象不到,陕北,延安,这片用小米饭哺育了中国革命的红色热土,乡亲们依然在贫穷饥馑中苦苦煎熬。黄土高原那千山万壑的黄色褶皱,如同那些生活窘迫的父老乡亲额上的皱纹,深深刺痛了这名知青那颗年轻的心,激发了他希望改变贫穷现实的巨大勇气。而作为第一步, 是与乡亲们打成一片,像梁家河人一样生活、劳作。
然而,严酷的生活现实,无时无刻不在考验这名知青的定力、毅力。据那天在文安驿镇的大树下,现场为我们授课的延安大学王东维教授讲,此后几年中,这名知青过了四道难关:
跳蚤关。梁家河的夏天,几乎是躺在跳蚤堆里睡觉,一咬一挠,浑身发肿。可过了两年,这名知青任凭跳蚤叮咬,照样处变不惊、睡得香甜。听到这里,我不由得心里一颤,因为我的睡眠向来很浅,蚊子一咬就睡不着觉了,可是,这名知青居然可以在跳蚤堆里安然入睡,这是经过多少隐忍,才练就的硬气功啊。
饮食关。现今的梁家河可谓丰衣足食,当年却是“肥正月、瘦二月,半死不活三四月”,乡亲们每年要“吃糠咽菜”半年,青黄不接时,女人、孩子甚至要外出讨饭。在此境遇中,这名知青的饮食自然好不到哪去,能吃上粗粝的杂粮就已经不错了。可是,不久这名知青就咽得下、吃得香了,特别是陕北乡村的酸菜,一口气可吃上小半碗。
劳动关。这名知青肯出力、能吃苦,锄地、翻土、打夯、撒籽、割麦、打场……每一样农活都不肯落后。一担猪粪、牛粪有七八十斤重,要从家门口挑到几里外的山上,陡峭的山路呈“之”字形,乡亲们看到这名又高又瘦的知青累得气喘吁吁,蓦然感到“其实他还是个孩子啊”,就劝他少挑一些,可他硬是咬着牙关挺了下来;陕北的严冬,天寒地冻,挖地时,一镢头下去,震得人手生疼,这名知青掌上磨起的泡烂了又好,好了又烂,直到变成生硬的老茧;陕北的酷夏,赤日炎炎、热浪滚滚,这名知青近200斤的麻包上肩,可以走五里路不换肩,肩膀拧得又红又肿,他索性脱下褂子,垫在肩上继续干,身上晒起了“燎焦泡”,皮脱了一层又一层……最终,这名知青成了乡亲们眼中的“好后生”、庄稼地里头的“好把式”。
思想关。这名知青在陕北黄土地上,与父老乡亲一道摸爬滚打,学到了农民实事求是、吃苦耐劳等精神,乡亲们亦逐渐将他视为农民当中的一员,彼此无比信任、无间亲密,甚至不分彼此了,还让这名知青做了赤脚医生、记工员、农技员等。不经意问,到这名知青那儿串门的人多了起来,老老少少、乃至大队党支部书记有事都愿找这名“见多识广”的知青商量,他住得窑洞逐渐成了那个地方的中心,这名知青在村里的威信越来越高。
扎根于穷乡僻壤,与父老乡亲水乳交融之中,这名知青有了一个神圣而不倦的向往:加入团组织、党组织。然而,此事可谓费尽周折,入团申请书前后写了八份才得到批准;至于入党,在上个世纪70代农村的政治气氛中,所谓的“黑帮子弟”入党希望十分渺茫,这名知青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,由于种种问题未能获得批准,但是,这名知青以其与生俱来的对中国共产党信仰,在努力工作、团结乡亲、刻苦学习的同时,以几乎一个季度一份入党申请书的执著,满腔热忱向党组织靠拢,当他递交第十份入党申请书的时候,上级党组织终于开始重视他入党的问题,最终经过延川县委研究,按照中央“父母有问题,不影响子女”精神和“关键看个人表现”,批准他入党。1974年1月,这名知青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夙愿,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,那一年他20岁。
接下来,梁家河大队领导班子换届,这名知青当选为大队党支部书记,成了大家信赖的“主心骨”,为整个村子带来了新气象。
那天在梁家河的村史馆,讲解员是一个小伙子,讲到这名知青为乡亲们办实事,小伙子激情澎湃、如数家珍,其自豪与感激之情溢于言表:
第一件实事是办沼气。以往,梁家河人祖祖辈辈要为烧火做饭煎熬,能去人的地方,柴几乎被砍光了,黄土地又很难保持植被,遇到阴雨连绵,乡亲们只能干着急,连吃饭都成了问题。还是这名知青书记的点子多,他在报纸上看到四川绵阳办沼气,就专程到四川学习沼气技术,回来组织了一个办沼气的施工队,大家克服重重困难,终于办成了陕西省第一口沼气池。劳累了一天的乡亲们收工回来,只要点上沼气,窑洞里就亮堂堂的,锅里的水不一会儿就“咕嘟咕嘟”冒开热泡了。乡亲们高兴极了:“挖个沼气池还能照明、做饭、取暖,这可解决了咱祖祖辈辈烧柴的大难题啦!”到1975年,在这名知青书记的带领下,全村一共建成数十口沼气池。省里在梁家河专门开了一个沼气现场会,向全省推广开来。
第二件实事是打水井。以前,村里人吃水,就是在河里挖个渗水坑,用瓢舀到桶里,担回去沉淀了再吃,水仍然很浑,由于河道易受污染,水亦不卫生。于是,这名知青书记就带领乡亲们打水井。在那个年代,没有现在这些挖井机械,都是靠人工,人在井下用筐往上吊泥土和石块时,稍有不慎,掉下来的石块就可能给下面的人带来生命危险。而开凿水井的时候是冬天,打了很深才见到水,那水冰凉刺骨,可是,这名知青书记下到井里,两条腿都踩在泥水里,挖下面的泥土和石头,一干就是很长时间。这口水井被誉为“知青井”,直到现在,乡亲们还在喝这口井里的水。那一天,我站在这口“知青井”旁,蓦然想起了一句话:“吃水不忘挖井人。”于是,我对这里的每个物件、每幅介绍都格外留意,不知不觉就沉迷其中,以至于脱离了我们培训班都浑然不觉。
这名知青书记又以乡亲们需求为导向,组织村上的能工巧匠,办起了钢磨坊、铁业社、缝纫社等,还开办了一个代销店,既发挥了大家的特长,又方便了乡亲们生活。这名知青带领大家做得许多实事,直到今天,村里人还在受益。
同时,这名知青的学习劲头,在梁家河亦是有口皆碑。
劳累了一天之后,这名知青还要看上几个小时的书。据曾与其住同一孔窑洞的另一名知青雷平生回忆,自己时常在深夜一觉醒来,发现这名知青还在煤油灯前看“砖头一样厚的书”,就劝他早点休息,可他总说“再看一会儿”,为了不影响同伴休息,他尽量用身体罩着灯光,第二天鼻孔都是黑的。有一次,这名知青生病了,竟然一边扎针,一边看书。
那天,我在这名知青住过的一孔窑洞的土炕上,看到有一张小桌,桌上有一盏油灯,尽管这里现为参观教育场所,这盏油灯已经许久没点了,但是,我感觉这盏油灯依然亮着,让我豁然开朗。因为当年,这名知青正是在如此油灯前潜心攻读,夯实了作为人民领袖的品质基础。
那个时候,这名知青还有一个愿望:上学深造。而机会往往青睐有准备的人,到了可以上大学的时候,这名知青报了三个志愿,第一志愿是清华大学,第二志愿是清华大学,第三志愿还是清华大学。这名知青那时就有一种执念,要去就去顶级学府,结果如愿以偿。
1975年10月,这名知青被推荐上清华大学。要走的那天早晨,他原本不想惊动乡亲们,可天色刚透了点亮,梁家河的父老乡亲,提着家中仅有的小米、红枣、鸡蛋等,婆姨们带上自家纳的布底鞋,从七沟八梁扶老携幼而来,齐齐过来送他。由于这名知青昨晚安排队里的大事小情,睡得很晚,此时还未醒来,乡亲们不忍心打搅他,就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等啊等。当这名知青推开窑门,猛然看到眼前的一切,顿时热泪奔涌,这是他第一次当众落泪。他哭了,乡亲们亦哭了。
那天,乡亲们排着长长的队,将这名知青一直送到村外,可大家还是舍不得他走,12个小伙子干脆挤上了拖拉机,将他送到了20公里外的延川县城,晚上还挤在一间宿舍聊了一个通宵。
这名知青人走了,可是,他将心留在了梁家河。“我是黄土地的儿子”,这份忠贞不渝的赤子情怀,伴随他从陕北山村走到华北县城,从东南特区走到发达省份,从经济首都走到政治心脏。“小康不小康,关键看老乡”、“让乡亲们饱餐一顿肉,并且经常吃上肉”,由于这名知青长期在基层干、在一线干,在最艰苦的地方干,离乡亲们最近,洞悉乡亲们的所思所愿所急所盼,讲话、办事才如此接地气。
在结束插队经历后,这名知青曾于1993年、2015年两次回到梁家河,看望乡亲们,自费给每家每户置办了年货。在梁家河的村史馆,我还看到这名知青在2007年、2008年、2011年、2014年四次给梁家河村的回信,其关怀之殷令人心动。更让我感动的是,梁家河的乡亲去看他,这名知青会尽可能将老乡留在家里吃一顿饭。对梁家河人的一些实际困难,他亦会尽力相助。一如他当年在梁家河插队时,听说一位当过红军的老人在镇上讨饭,就跑过去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现金、粮票,连同穿着的外套,全都给了老人。“因为我记得父老乡亲对我的好。”这名知青深有感触地说。
说句实在话,当年在我们大队,我亦曾接触过一些知青,对他们形成了一些印象。可是,此次梁家河之行,的确让我的思想得到了一次净化、灵魂受到了一次洗礼。
现如今,我们面临一个多元化的时代,抛出任何一个观点,寻找几个可以印证这个观点的事例,其实一点都不难,但是,判断重大事件正确与否,还要看本质、看主流、看发展。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“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”,与任何重大历史事件一样,而今在回望的时候,难免会显露其粗糙的一面,但是,我们不能用今天的环境、条件去挑剔昨天的选择。不管怎么说,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确为党和国家锻造了大批栋梁之才,这名知青就是杰出代表。而梁家河这块黄土地,成为他接受青春洗礼的“风水宝地”。这名知青在黄土地上的蓬勃张力,说明人生的路要靠自己选择,只有理想信念坚定,才不至于在漫长的人生中迷失自己。
纵观党的十八大以来的六年,这名在陕北黄土地上有过七年知青生涯的领导人,以其划时代、历史性的作为,展示了自信笃定的政治意志力、高瞻远瞩的全局掌控力、坚韧无畏的变革创造力、大气厚重的凝聚感召力。这些能力不可能是与生俱来或一蹴而就。正如陕北民歌所唱:“高楼万丈平地起……”我想,这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其深耕基层、深接地气。唯有切身体验,才会以国为家;唯有深刻领悟,才会心系天下。陕北的梁家河,正是这名知青扣下人生“第一粒扣子”的地方啊。
这名知青的名字叫习近平,现任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总书记、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、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、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。